角色志——贺兰辞

“海棠未落，樱花缤纷……这里的花儿开的也太好了，这赏花小宴，今天可真是来着了！”
“是啊，看着这满园的春色，我甚至有了作诗一首的冲动啊……”

“哟？我劝你可省省吧。听说，今天的赏花小宴，大学士家的那位公子也来了。在他面前作诗，那可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。”
“真的么？是那位名冠京华的大才子——贺兰辞吗？他在哪呢？这半天了，也没见着他的人影啊？”

……

听到这句话，他顿住了正在写字的手，清澈明朗的眸子中闪过了些什么，朱砂般殷红的唇畔扯出了一丝弧度，似讽非嘲。
阳光投射下，他的影子映在墨迹未干的纸上，窸窣斑驳，却也能看出他的身姿俊逸挺拔。

芝兰玉树，仙姿佚貌。
身畔的小厮想来也是听到刚刚的话，见他停下了笔，也顿住了研墨的手。小厮微微低头，声音又压低了几分。
“公子，外面的诸位都在寻您了，您……是不是也该出去见见了？”

他轻轻摇头，琉璃美玉般的眸子转了转，有俏皮的光芒一闪而过。

“还不急。千呼万唤始出来，若是我太早出去，保不齐又要被这个拉着赋诗一首，又被那个拉着对个对子……”
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挑了挑眉，设想了一下和庭院之中的诸人互相标榜的场景，就差把“不甘愿”三个字写在脸上了。

他手边写满字迹的纸上，墨迹已干。又略略扫过那些文辞，他满意地点点头，顺手把那张纸塞进了小厮空停下来的手里。
“去吧，去到城东的书局，把这纸交到掌柜的手里。《凰都轶事》多日未更，想来掌柜的的鬓角，又要愁白几分了吧——”
说完，他又低声笑了起来。望着小厮离开的背影，他不由得想起上次去书局的时候，掌柜的跟他说的话。

“贺兰公子，《凰都轶事》的销量可是越来越好了，现在这可是小店的销售王牌啊！前几日，还有人买了往宫里头送……”
掌柜的看着他，笑的见牙不见眼，额头紧皱的八字纹都舒展开来了，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，想来日子过得非常滋润。

只是，这话却让他微微皱眉。郁郁青青的长眉间原本有的风流蕴藉，在不安的映衬下显得黯然了些许。

他轻轻开口，语态中有着他自己难以察觉到的紧张。“往宫里送了？那我的身份——”

“放心，不该说的，老夫都没有说。贺兰公子学富五车，才高八斗，莫说诗词文赋，就连传奇话本都比一般人读的要精深。往书局走走，是常事。”

掌柜的出声劝慰他，一双略带浑浊的招子里，此时闪烁着精明无比的光。

“不过，贺兰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。那来买书之人说，公主殿下对《凰都轶事》可是极为喜爱的……”

他没有把话听完就离开了。掌柜的会错了他的意，他只是担心自己书写逸闻的这个身份被揭露。

对他来说，能肆意挥毫的机会实在不太多。若是世人知晓《凰都轶事》出自贺兰辞之笔，定然又要被争论一番。到那时，他落笔的手，亦要斟酌再斟酌。

他只想开开心心地写点东西而已。不为了大学士之子的身份，不为了什么才子的名号。

不过……能得到公主殿下的喜爱和赞赏，这种感觉还不错啊……

门外的骚动声越来越大，他在回忆之中的沉浸被堪堪打断。山水墨画般的容颜染上倦色，却又在踏出房间时，很快换上了云淡风轻的微笑。

那笑容明朗温和，似是云间月，似是苍山雪。见到那笑容的人，心头都会像被羽毛轻柔地拂过一般，丝丝悸动，无一例外。

外头喧闹的诸人不自觉地都停下了讨论，他手摇折扇，闲庭信步，只是看着枝头的花团锦簇。

众人望着他，期待着聆听他脱口而出的绝妙好诗。但他只想沉浸在这无边春色中，远离人群和喧嚣……


掌柜的说的不假，贺兰辞往书局走走是常事。不为别的，就为图个清静。那些什么宴会雅集的拜帖，他躲进书局，就可以权当都没看见。

他是熟人，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朝书局的后面走去。近日无聊，他想找点画本什么的看看消遣，却没想到，午后的书局……竟不乏人在。

姿容姣好的少女，正捧着书，专心致志地看着。在午后的阳光下，少女娴静无瑕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耀目的金光，美极。

听到他前来的动静，少女抬头看向他，似是也没有想到，此刻会有他人造访书局。他看着她手上的那本书，是他熟悉的封面。

少女友善地冲他一笑，他刚想开口，一个小少年提着一大包东西匆匆而至，额头上满是汗水。

“小的把您想要的东西都买齐了，咱们是不是该回……回家了？”小少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，气喘吁吁。

“呀，小德子，辛苦你了。我们去找掌柜的把这本书买了，就回去。”少女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，捧着那本他熟悉至极的书，从他的身畔擦肩而过。

“收好啊姑娘，《凰都轶事》每月更新，以后也要多来光顾小店生意啊！”他听见掌柜的这样说。
原来……她还是自己的书迷……
他想到那双如剪水秋瞳般的眼眸，里面仿佛沉着一座镜湖，清澈无比，却又深不见底。

刚刚忘记问……她的名字了……

……

《凰都轶事》中记载了许多京都文人贵族的雅集饮宴的故事，其中诸人的言语神态，惟妙惟肖，文辞又十分幽默，在上凰大热无比。

读过《凰都轶事》之人，无一不捧腹大笑。一时间，人人都在探讨《上凰轶事》中风趣幽默的故事，人人都在催促那位神秘的作者快些更新。

只是那位神秘的作者——贺兰辞，最近可能必须要拖更了，因为他遇到了一件……即将改变他命运的大事。

“新帝即将登基……辞儿，你要做好进宫的准备了……”他的母亲，上凰的大学士今日去见过了摄政王，回来之后，就宣告了他入宫的命运。

什么？！他身侧的小厮吓得连手里的书都掉了，他自己的眉宇之间也染上了震惊，英俊的面容之上是一片空白和茫然。

虽说是意料之外……但是也在情理之中。不过他之前并未想到，进宫之事会如此突然。

好像……自己的生活，要天翻地覆了……

深夜时分，他亦无丝毫的困意。披衣起身，他长发乌黑如缎，流光黯哑，与夜相融。他踱步到桌前，翻开最新出品的那本《凰都轶事》，默默出神。

凰都，凰都……皇宫，亦是凰都的一部分啊。宫里的生活，为何不可出现在《凰都轶事》中？

他又想起那个喜爱读《凰都轶事》的公主殿下，她，应该就是他要常伴身侧的那个人吧……

这样想来，进宫，好像也不错……

很快，教引嬷嬷就来到了学士府，毕竟是世家公子出身，他的行为举止不会有什么偏差，很快，他入宫的时机就到了。
“贺兰辞，大学士之子，自幼饱读诗书，文采出众，陛下若有需要，召他讲些画本段子也是可以的。”

他被摄政王领着，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站在金銮殿上。直到看到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少女，他才有了些许其他的反应。

因为那个少女……竟是熟人。

那个午后阳光下同他不期而遇的少女、那个喜欢读《凰都轶事》期期不落的公主殿下、那个新晋登基，统领天下的君王……竟然都是她。

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，本来平稳的心情有了些许的忐忑。他握了握自己的手，却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已满是汗迹。

就在这时……他的手，被她轻轻牵住了。

“我选他。”他的耳畔，是她的声音。如风如羽，轻柔无比。心弦，就这样被她悄悄地拨动了呢……


新帝刚刚登基，宫里正是清净的时候。在外面热闹了那么多年，这种难得的清净，对他来说，也是一种解脱。

每日出入养心殿，他同她渐渐相知，熟识，从戏文话本谈到诗词歌赋再到人生哲学……他的日子可是惬意的很。

这样的日子，在以前他可从未想过。进宫，果然是不错的~

他一边念叨着，手下之笔有如神助，“唰唰唰”地呈笔走龙蛇之势。藏书阁、皇子所、招贤殿……关于皇宫，他写就的篇章堆堆叠叠，已是满满一桌子了。

随他进宫的小厮望着桌上的一大把纸张，心想自家公子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热爱赶稿。

就在此时，门口悬着的珠帘“哗啦”一响，那个近些日子才熟悉起来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，正在挥毫泼墨的他猛地愣住。

平素都是唤他去养心殿的，今儿个……怎么还搞起突然袭击了……

见着他的身影，她步履轻快地朝他走来。她的心情看起来好像很好，眉梢唇角都是喜意。

“我今天下朝去御花园逛了逛，发现花儿开的很好，想到你也喜欢，就想找你一起去看。”说完后，她的眸光落在他的书桌之上，那堆叠的纸张也让她惊讶无比。

她又凑近了几步，似是想看清楚那些纸张上究竟写了些什么。“这么多纸，你这是在练字吗？你的字可真好看……”

终于看清了纸面上究竟写了些什么，她还未吐露的话语竞数哽在了喉间。猛地抬头，她看向他的眼眸中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。

“唔……如你所见，《凰都轶事》的作者……正是臣下……”叹了口气，他感慨自己隐藏多日的秘密终于还是曝光了。

作为自己的书迷，她是会觉得惊喜，亦或是……惊吓？

显然是被这个惊天秘密给震到了，她看着他的眼神，从惊讶，到崇拜，再到高山仰止。变化之剧烈，令他喟叹万分。
“那……我以后，是不是都能第一时间读到《凰都轶事》了？”忽然，她莹白的素手扣在了他的衣袖上，美目流转的都是狂喜。

嗯……好像的确是这样的……不过……

“未经允许，擅自记录皇家事务，还戏说皇家诸事，这可是重罪吧……你，不生我的气吗？”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她，自己的这种行为其实是不该被允许的
“你写的东西不过是些日常琐事，又不涉及朝政机密，有什么好生气的？我倒觉得你这样写写，反而会拉进皇家和百姓之间的距离呢！放心，朕准了。”她小手一挥，一脸洒脱。

“如果你有什么问题，可以随时来问我，不过……”她圆润的眸子转了转，露出了狡黠的光。“此后更新的篇章，我可都要是你的第一个读者哦！”

“好，臣下遵旨。”他露出点无奈的笑，声线中满是宠溺。“下一章，我本想写御花园的……”
“御花园里的花儿，顺应四时生长，布局自是有所不同。研究花草的种类和排布，可是个大工程。”她歪头看向他，眸光璀璨，语笑嫣然。

“不过放心，有我在呢。”她纤细修长的玉指伸出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似是在给他加油打气。
她的眉眼，她的笑容，她的谈吐，她的举止……他的眸中，尽是她的身影。

而他顺手，就牵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。畅然自得地笑笑，他牵着还在发愣的她，大步朝外走去。

午后，外头的艳阳正好，和风煦暖。果然，是逛御花园的好时机呢……